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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七章恨勁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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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七章 恨勁兒

顧益純對此表示讚同,礙著衛王是他大舅子,他沒有直說,卻一徑點頭。要顧益純說,“厲”字才是恰當。不想沈晉比他們都狠,直稱蕭令先名為國主實為國賊,必要用個狠一點的才行。杞國公本著蕭令先畢竟是他女婿、謚號不好徐瑩將來也不好看的原則,讚同了袁曼道的意見。

沈晉固爭:“非如此,民心不安,恐朝廷再倒行逆施!這一次是清君側,下一回就要直指公等了。”

眾臣商議不決,鄭靖業道:“把大家擬的報給皇太後和聖人,請兩宮決斷。咱們再議一議這詔令要怎麽寫?”

鄭文博這個中書舍人的水平顯然是不夠的,蔣卓又臨時寫了一篇作文。幾人頭碰頭的研究,主要是李神策、顧益純、鄭靖業三個人來修改。蔣卓從幾個方面論述了新君的方略,與民休息,剪除亂臣,在提到蕭令先的時候,說他“不幸”、“為小人蒙蔽”、“聽信讒言”,是梁橫害了他。梁橫的錯誤被放大,說他教唆蕭令先“剛愎自用”、“不納忠諫”。

必須說,蔣卓這是留了口德了。李神策提筆於“剛愎自用之後”添了一句“嬖於內寵,罔顧禮法”。衛王兀自氣憤:“人都死了,何必如此作踐於他?”眼睛只管看向鄭靖業。

鄭靖業苦笑道:“我倒是想誇,可誇什麽呢?十七郎從登基開始就要追謚生母為後,又用梁橫為亂,括隱括出五路反賊……唉!”

李神策脖子一揚:“相公說的俱是事實,如此還能誇讚,朝廷真無恥也!”

這年頭大臣就是這麽硬氣的,據理力爭呢。

衛王看看他兄弟曹王,已經聽得兩眼發直了,再看看他妹夫顧益純,明顯不站在他這一邊,發現他看了過來,顧益純道:“報與皇太後、聖人吧。”

徐瑩之母蕭氏是在蕭覆禮被過繼之後才得到消息的,此前丈夫、女兒都在宮中,她也只能幹著急——事情發展得太快了,徐瑩一回京就入宮,說不兩三句就把蕭覆禮給定了下來。但是聽女兒事後說“大郎與生父不親,沒有後患”,蕭氏也頗為滿意這種做法。

此時蕭氏、衛王妃、曹王妃、鄭琰都在昭仁殿裏看蕭覆禮,榮安郡太夫人也在,在說著些閑話,什麽不要太累了,你眼睛都哭腫了一類,又說蕭覆禮真是“純孝”。徐瑩聽了挺滿意,口上卻說得很輕淡:“這樣便好。”蕭覆禮依著徐瑩坐著,好像有些倦了,半靠著她,徐瑩摸著他的頭發,兩人倒真有幾分像母子了。

外面又報政事堂諸人求見,榮安郡太夫人走避,其餘三人留下來陪鄭琰。

又是一番坐次調整,女人裏衛王妃坐了首席,底下依次是蕭氏、曹王妃,鄭琰主動往最後一個坐了。男人則按照政治排名而坐,徐瑩問鄭靖業:“相公此來所為何事?”

鄭靖業就著坐姿轉身回道:“臣等議擬了謚號,尚小有異議,請娘子與聖人決斷。”

蕭覆禮還沒上學呢,能知道什麽事?事情就落在徐瑩的手裏了。

徐瑩把蕭令先恨得咬牙切齒。本來人死了,有什麽不好也都過去了,回憶起來也都滿滿的是他的好,千不該萬不該,蕭令先的喪禮,孫氏、尚氏、蔡氏都要出席。徐瑩作為一個出嫁前完全沒有做好與別人分享丈夫的準備的女人,恨勁兒又翻騰了上來。事已至此,她也不折騰這三個女人,卻又把蕭令先咒了又咒。

徐瑩一邊看,衛王一邊說:“先帝歸天,人死為大。”杞國公也讚同:“先帝是太後的丈夫,先帝得惡謚,於太後有何益處?”李神策心說,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要開染坊了,意思意思就得了,真以為你閨女當了皇太後就能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啊?蕭令先是怎麽完蛋的,你還記不記得?

徐瑩這個傻閨女跟她爹想的完全是兩回事兒,自從出嫁,她就處處受制於“丈夫”,怎麽蕭十七死了,還要對她管東管西?頭一扭,看向鄭琰:“我聽說謚法從來是寫實,做得好就得美謚,做得不好就得惡謚,是也不是?”

鄭琰道:“是為後來者之戒。”

徐瑩滿意了。

蕭氏心說,你這倒黴孩子,幸虧十七郎死得早,不然就你這脾氣,吃虧的事情還多著呢。

衛王有些生氣,這侄媳婦兒也太過了些,一力相爭。這個時候袁曼道已經悟出來了,大家都討厭這個皇帝,衛王所為,也只是因為先帝對宗室算和氣吧?徐瑩爭不過衛王,但是她有幫手,沈晉外掛全開,眼看外甥外甥女很難平反了,他怎麽也要削一削蕭令先出口氣。沈晉也看出來了,沒人願意給蕭令先臉上添金,他更肆無忌憚,也是借此給想趁機踩沈氏拿好處的人以震懾。

大多數的女人結婚之後,整天跟鍋碗瓢盆、家長裏短打交道就很難再保持原有的文化素養,徐瑩聽得腦仁兒生疼,可又不能亂發脾氣,在這件事情上亂發脾氣是沒有用的。衛王還是她夫家叔父,更要尊敬一二。尊老這一條,徐瑩做得還是挺不錯的。

這群老男人吵得她實在頭疼,索性把任務派到了鄭琰頭上,對鄭琰道:“你給他們說!”

衛王瞪向鄭琰,鄭琰也不怵他,微傾身:“殿下,娘子的意思是,不文過飾非,也不言過其實。”言下之意,還是要清算。

衛王臉色鐵青,他本不是個樂意爭執的人,既成事實他也認了,但是他不能容忍蕭令先一個受害者受到這樣的待遇。到了後來,就是蕭家血液中隱含的剛強因子難得地在這個老男人身上爆發了,非要爭出個結果來不可。

鄭琰不管他臉色有多難看,也不管衛王妃已經要站起來了,還是穩穩坐著:“殿下,聖人——您的侄孫,他在看著呢,他才七歲,正是在學著做的時候,您要教他什麽呢?證明先帝的做法是對的?告訴他引起內亂的做法是對的?”

衛王倒吸了一口涼氣,一時沒有辦法反駁,被鄭琰偷換概念成功——蕭令先的想法是不是好的姑且不論,他是敗在能力上,有些事情,比如括隱,他還真沒做錯。

徐瑩很滿意地點頭:“就是這樣,咱們再經不起又一場變亂了。大郎還小,要好好引導才行啊。”

衛王被鄭氏忽悠大法說得暈了,臉色仍然不好,礙於鄭靖業的面子,他沒跟鄭琰多計較,改說這草稿:“謚不隱惡,也行。可這詔書,是以聖人的名義發的,子不論父,怎麽可以措詞狠戾?”

徐瑩道:“草稿呢?我看看。”邀鄭琰一起來研究。

鄭琰到“為小人蒙蔽”的時候,忍不住笑出聲來,這不就是明指著蕭十七親小人遠賢臣,是個昏君麽?徐瑩幹脆把任務都交給鄭琰了,鄭靖業等也不作聲,他們發現了,跟衛王用同一個波段去想問題,那是找虐。除非殘暴到把衛王也人道毀滅了,不然你就繞不過他去。不如把他交給鄭琰來對付。

鄭琰很快接過任務來,頗為和氣地道:“先帝畢竟是殿下的侄子,且聖人新登大寶,也不宜總是糾纏舊事,要把眼光放長遠,凡事往前看。”

衛王放松了警惕:“這個總要改一改,先帝固然有不是之處,提兩句也無妨。”但是不要通篇都是罵他啊!

鄭琰讚同地道:“正是。這是聖人的詔令,不是先帝的。當述聖人之志,您說呢?”

“這才像話。”

韋知勉這又躥出來搭梯子了:“那要怎麽寫?”

徐瑩一揮手:“你們商議去吧!韓國夫人代我去聽一聽!”丟一個眼色給鄭琰:接著忽悠老衛王。

鄭琰眨眨眼:收到。

衛王一想,也成,沒了皇太後的身份壓著,論起來他為尊,總能為蕭令先爭取到一些什麽,不然由著蕭令先被罵,皇室的臉面尊嚴就要降檔了,這樣不好,很不好!

鄭靖業又奏請把蕭覆禮帶去旁聽:“聖人既已登臨,也當開始熟悉政事了。先帝是聖人之父,這樣的大事,聖人也該參與其中,聖人親政之日,方是臣等功德圓滿之時。”

徐瑩心道,剛才就是拿阿元來說事的,把他帶過去也合適。把蕭覆禮的小手交到鄭琰手裏:“我把大郎交給你了。”

鄭琰低頭對蕭覆禮一笑,應了徐瑩。

先前一群男人爭來爭去沒有達成一致,進行不下去了才找的徐瑩,現在要再商議,他們依舊是僵持,唯一的變數就是鄭琰。衛王只肯讓鄭琰多說兩句,沈晉這樣的想說話他都死咬著“子不議父”,又拿鄭琰說的“向前看”、“聖人之詔非先帝之詔”來堵沈晉的嘴。

鄭琰抱著蕭覆禮看了半天笑話,蕭覆禮年紀小小,小身子軟軟的,比起自家兒女來又硬實一點,抱起來很舒服。

等衛王問她:“你說呢?”鄭琰才開口道:“為國家計,為聖人計,當先安撫臣民。亂子是梁橫惹出來的、是不當括隱惹出來的,就要有一個說法,讓臣民有個主心骨。告訴他們,聖人會怎麽做,不會怎麽做,知道聖人是個寬和的好人,臣民才不會慌亂。”

衛王被忽悠得很徹底:“就是這樣。”

“既然如此,少不得要提兩句先帝,至於梁橫,他也配出現在這樣的詔令裏嗎?”梁橫從來都不是問題,有問題的是他的理論,現在他的理論在實踐過程中出現了問題,駁斥理論就好,不用幫梁橫刷存在感了。

衛王道:“就是這樣。”不光彩的東西不要提得太多啦。

鄭靖業與顧益純交換了個眼色,一人抱著一盞清茶,熱熱著暖著手,笑得不要太溫暖。看鄭琰忽悠人神馬的,真的很有喜感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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